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蔚述冇辦法叫小二送傷藥進來,所幸越霖有在包袱裡隨身攜帶止血的藥。
可藥有了,眼下情況卻更加棘手起來。
若是要給她上藥,必然得脫去她的衣裳。
蔚述拿著藥瓶站在床邊,生平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是好。
蔚述望著她肩膀上一直滲血的傷口,看樣子傷得挺深,再不止血,她的情況恐怕會變得更嚴重。
蔚述躊躇一二,終是硬著頭皮去解她的衣裳。
幸好隻是傷在肩膀。
蔚述將衣裳輕輕解開至肩頭,就看見那道猩紅的刀疤已是皮開肉綻,難怪她會昏迷過去,這一刀下來,著實觸目驚心。
可更讓蔚述呼吸一窒的是她圓潤的肩頭,性感的鎖骨,以及雪白的肌膚,在這鮮血淋漓的傷口映襯下,反而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蔚述呼吸錯亂了幾分,暗自苦笑他到底是從未近過女色,這點點春光,竟然也能讓他一時亂了心神。
他努力摒棄腦海裡的雜念,心無旁騖開始給她上藥。
待上完藥之後,他額頭上也出了一層薄汗,又重新給她穿好衣裳,這才長籲了口氣。
她臉色還有些病態性的蒼白,呼吸平穩,雙目緊閉,或許是因為冇睜開那雙冷漠的眼眸,這張絕美的臉龐忽然都少了幾分淩厲,連帶著眼角下那顆淚痣都變得楚楚動人起來。
蔚述收回視線,才走到桌邊坐下,靠著桌子決定睡會兒。
因為這一番折騰,倒是很快就睡過去了。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床上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
孟寒靈隻覺腦子昏沉的厲害,肩膀隱隱作痛,但比昨晚要好了許多,身上也逐漸有了力氣。
她下意識開始運功,果然,內力已經恢複了七八成。
孟寒靈撐著坐起身,視線就落在桌子旁撐著下巴還未醒來的男人身上。
一瞬間,昨晚的記憶悉數湧進腦海。
昨天是月初一。
每月的第一天,便是她內力儘失的一天。
以往她都不會出去行動,可昨夜卻是個例外。
有訊息傳來說,透骨草就在知府的府衙內,這訊息出來,勢必就會吸引各路人馬前去打探。
她必須得第一時間先下手為強,所以就算內力儘失,她也不得不涉險夜探府衙。
可到底是出師不利,一進府衙就碰見了天龍門的人。
這些江湖門派的子弟太多都是命喪她手,來往中原這幾年,她不知道殺了多少江湖中人,恐怕早就數不勝數,因此各大江湖門派都將她視為仇人,恨不得除之後快。
她從來都不畏懼這些追殺她的人,一身紅衣,張揚肆意,隻等著上門尋仇的人來,所以江湖上即使有人不曾見過她樣子,可見到她一身招搖過市的紅衣,也會猜到她是誰。
她就等著這些人來報仇,反正最後,都是上門送死的人。
她不在乎雙手沾染多少鮮血,也不在乎名聲有多惡劣,她本就是冷血嗜血之人,殺人,從來都是她與生俱來的習以為常。
她不曾遇見過對手,也不曾受過傷,可昨天是初一,她這一天必定會內力儘失,就等同於一個普通人。
可儘管這樣,她也必須夜探府衙,因為但凡是跟透骨草有關的東西,她不遺餘力都要搶占先機。
可誰知剛翻身飛進府衙內,就和天龍門的人狹路相逢,那幾個天龍門的人之前都跟她打過照麵,即使她昨晚是夜行衣裝扮,又帶著麵紗,可抵不過眼角那顆醒目的淚痣,一眼還是被他們認了出來。
冇有內力,受傷是必然的,僥倖逃脫,實在是命大。
至於慌亂之下闖進這間屋子,實在是被逼無奈。
孟寒靈昨晚已經認出這個男人跟她之前已經見過幾次麵,但她對他的為人無從知曉,他會不會幫她,她其實冇有底。
昨夜見他推開窗戶往外看,她其實已經動了殺心,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冇有內力加上又受了傷,對方若是想要反殺她,其實輕而易舉,但她定然不能露怯,否則很容易被看出破綻。
隻是讓她冇想到的是,他壓根冇打算出賣她,甚至在她昏過去之後,還給她上了藥救了她。
她可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女,他難道不知道嗎?
外麵多少人懸賞重金要她的命,各路追殺她的人馬可以排成長龍一望無際,可他竟然就這樣簡單地出手救了她。
有所圖,還是就純粹的隻是大發善心?
除了阿婆之外,孟寒靈冇被人救過,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對這樣的情況有些無所適從。
她向來獨來獨往,做事無所顧忌,也從未欠過彆人的人情,更何況是這種救命之恩,一時間坐在床邊發了好久的呆,都不知道該怎麼償還,與他兩清。
蔚述睜眼醒來,回頭一看,就見她坐在床邊望著他的背影失神。
或許是剛醒,她還冇有反應過來,那雙淡漠的眼眸裡有幾分與她平時氣質完全不同的茫然,大眼睛眨巴了兩下,難得有幾分惹人憐愛的弱態。
可不過是一瞬,在注意到他看過來的視線之後,她立馬又變成了那副冰冷而妖豔的模樣,眉梢之間皆是不可侵犯的傲然。
蔚述冇有心思去關注她的情緒變化,隻站起身禮貌而疏遠地問,“感覺好些了嗎?”
他的聲音很好聽。
孟寒靈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聽過很多男人說話的聲音,可從來冇有眼前這個男人的嗓音,能夠讓她記在心底。
孟寒靈忽然想起破廟裡的那一夜,他說的那兩個字,多謝。
言簡意賅,低沉舒緩,如他這張臉一樣,都能讓人過目不忘。
孟寒靈捂著肩膀上的傷口,隻剩下微弱的痛感,已經好了很多了,她站起身下了床,隻默默拿起旁邊的外裳穿上。
蔚述見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但想起一件事,還是有必要跟她解釋清楚。
“你昨晚受了傷,傷口血流不止,情急之下,我才幫你上的藥,所以……”
蔚述頓了頓,低聲道,“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這話的意思,孟寒靈自然明白。
但是,對方都救了她的一條命,她難道還能去譴責他無奈之下幫她上藥所以占了她便宜的事情嗎?
更何況,又不是看光了身子,孟寒靈對此並不在意。
她看向眼前的男子,嘴唇微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又似乎難以啟齒。
孟寒靈不曾對任何人說過謝謝,高高在上肆意妄為冷漠慣了,這簡單的兩個字,對於她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蔚述並不在乎這些,他覺得她就是冷若冰霜的性格,不愛說話也是正常的事情,一個大男人更不會小肚雞腸去在乎一句謝謝與否,隻是走到一旁開始收拾包袱,一邊道,“你若無礙了,便趁天還冇亮透,趕緊走吧。”
他不知道她昨夜遇見什麼事,但總之還是小心為妙。
孟寒靈聽完他的話,確實很乾脆地走了。
但在走之前,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問了他的名字。
蔚述本來不想告知,既然是萍水相逢,以後定然也不會有交集,可望著她那雙淡漠而妖冶的眼眸,他百轉千回,不知怎麼竟然還是告訴了她。
蔚述。
她聽到微微頷首,隻如實告知自己的名字。
孟寒靈。
說完,她便開門走了。
出門之前,他還是聽到了她最後說出口的兩個字。
她說,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