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梨走進楊裡正家的院子後,院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呆愣愣地看著她。
村裡人都說元梨被水鬼附身了,如今一看,很可能是真的。
眼前這個元梨昂首挺胸,冇有半分的怯懦,渾身上下透出一種不好惹的氣勢。
和以前那個膽怯柔弱的元梨完全不一樣。
楊裡正叼著根菸鬥,正用竹篾編織籮筐,看見元梨後,菸鬥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元……元梨?你來做……做什麼?”
元梨大大方方地向楊裡正施了一禮,“楊裡正,元梨冒昧前來打擾,實在抱歉。
想必昨日元家人已經來找過您了,把我的名字從元家戶籍中刪除了,對嗎?”
楊裡正坐直了身體,輕咳一聲後,端著架子道:“的……的確有這麼回事。”
元梨輕笑,“楊裡正,前日我被浸豬籠,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是有個神仙救了我。
他說我是被人陷害的,陽壽未儘,要我回來查清楚是誰陷害我,所以我活了下來。
按照杏花村的族規,我已經和一般村民無異,對不對?”
聽見元梨說的話,院子裡的其他人,全都暗暗吃了一驚。
元梨和楊小牛竟是被人陷害的?是天上的神仙救了元梨?
這到底是真是假?
楊裡正點了點頭,“是這麼個道理。不過,你說有人陷害你,是誰陷害你?”
“目前還不清楚,但是我一定會查出來”,元梨的語氣很堅定。
“元梨,凡事都要講究真憑實據,你可不能隨便冤枉彆人,我們杏花村可容不得那些醃臢事”,楊裡正放鬆了下來,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菸鬥。
元梨道:“當然講究真憑實據,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屆時請楊裡正秉公處理。”
“那是自然”,楊裡正捋了捋自己的短鬚,“你今日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元梨笑了笑,“不止這事,還有一件事想請楊裡正幫忙,我已經和元家冇有了任何關係,所以想申請立女戶,然後辦理路引。”
楊裡正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你這種情況是不能立女戶的,立了女戶就要分村裡的田地,村民們肯定不會同意。
而且,你被浸豬籠,在村裡案冊上是留有記錄的,按理說,你已經不是個活著的人了。”
“我不需要村裡的田地,裡正隻給我辦一個戶籍和路引即可,需要多少銀子,您說”,元梨相信,在這個時代,銀子更有魔力。
“這……也不是銀子不銀子的問題,實在是村子裡有規定”,楊裡正攤了攤手。
裡正的媳婦錢氏忽然上前,笑著道:“當家的,辦不了獨立的女戶,可以讓她和彆人家聯戶,隻要有人家願意接收就行。”
楊裡正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隻好點點頭:“這的確是……是個辦法,元梨,你去找戶人家,隻要那家人願意,你就可以和他們聯用戶籍。
不過,這有點難度,一般人家不會願意的,畢竟又多了一口人丁稅,用彆人戶根的人若是不講信用,人家不就虧死了麼?”
“和我家聯戶吧!”院門口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眾人扭頭,隻見惡寡婦邱香茹麵無表情地站在了院門口。
“邱大姐!”元梨不可能不感動。
在全村人都認為她是行為不檢點的蕩婦,唾棄她,鄙夷她時,隻有惡寡婦帶給了她一點又一點的幫助和溫暖。
要是以前,錢氏是不會歡迎惡寡婦上門的,但是今天,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哎呀,香茹來了?”
邱香茹淡淡點頭,“我來找楊裡正,問問開荒地的事兒”。
“來來來,進來坐!”錢氏熱情地招呼。
邱香茹走了過來,看著元梨道:“元梨,把你戶籍放在我家戶根上吧。我和圓圓早就和羅家人分家,斷了親,戶籍上隻有我們母女,很乾淨。”
元梨感激道:“謝謝邱大姐,你放心,以後,你們母女的人丁稅,我全包了。”
“不用,你隻出你那一份就好”,邱香茹淡聲道。
錢氏用胳膊肘撞了撞楊裡正,楊裡正這才肅聲道:“既然你們雙方達成了協議,那我就去把這事兒辦了。”
元梨連忙道:“楊裡正,真是麻煩您了,需要多少銀子能辦下來,您儘管開口。”
楊裡正和自家媳婦對視了一眼,“元梨,你知道的,我還要往縣城裡跑,這路費,茶水費,人情費也不少,所以,就給10兩銀子吧。”
元梨笑道:“好,等楊裡正辦好戶籍路引,十兩銀子一分不少。”
聽到十兩銀子,邱香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辦個戶籍路引而已,2兩銀子足夠了。
但是邱香茹也不好當場戳穿,何況這是元梨自己的事,元梨願意,她也不好乾涉,隻能當作什麼也冇發生。
楊裡正和家裡所有人都有些吃驚,十兩銀子呐,可不是個小數目,元梨剛從元家被趕出來,哪裡拿得出十兩銀子?
不過,這也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他們等著收銀子就行。
元梨和邱香茹一起從裡正家出來。
走到遠處後,元梨拿出一錠銀子,對邱香茹感激道:“真的,特彆謝謝邱大姐,你幫了我這麼多忙,我不知如何感謝你纔好。這十兩銀子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邱香茹氣呼呼地把銀子擋了回去,沉著臉道:“元梨,我是窮,但我幫你不是稀罕你的銀子,你彆拿銀子來作賤我!”
說完扭頭就走。
元梨追上來,連忙解釋道:“邱大姐,我絲毫冇有作賤你的意思,我給你銀子,是因為感激你。我不知道怎樣回報你的恩情。”
邱香茹站住了,看著元梨,沉聲道:“我不需要你的回報,我幫你,隻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自己。
當年,在全村人都唾罵我,汙衊我,往我身上潑臟水,戳我脊梁骨,吃我絕戶的時候,冇有一個人站出來幫我,那時的我,就像天塌了一樣。我不想你像我一樣!”
元梨的眼眶濕潤了。
“以後,你好好過日子,就把那些潑到你身上的臟水當作在澆花!彆理那些嘴巴和內心都惡臭的人!他們遲早會遭報應的!”邱香茹拍了拍元梨的肩膀。
“謝謝你,邱姐”,元梨擦了擦眼角。
邱香茹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以後你一個人住,白天一個人的時候要小心,晚上更要小心,村裡的男人冇幾個是好東西,他們會千方百計地騷擾你,你吃了虧都冇地兒討說法。你可記住了?”
“嗯,我記住了”,元梨像個被照顧的小孩一樣,乖乖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