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林婉兒悠悠轉醒。
守在床邊的丫鬟看見小姐醒了,驚喜得趕忙去告訴給老爺夫人。
林父林母拖著病體,急急忙忙腳步踉蹌地來到林婉兒的閨房。
林婉兒看上去有氣無力,卻相比昨日恢複了許多生機。
方纔醒來,隻覺口渴,便努力地張嘴喊著“水,水……”
采蓮已經給她餵了些水。
林婉兒睜眼看見父親母親憔悴的病容,心疼不已,“父親,母親,是女兒對不住你們,害得你們為女兒如此擔憂……”
“婉兒,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林正卿一時冇忍住,老淚一滾就下來了,又覺得這樣在女兒麵前很冇有麵子,趕忙扯了袖子去擦。“哎呀,父親果然是年紀大了,容易被風迷了眼睛……”林正卿努力想在女兒麵前保持從容。
“婉兒,你可要想開些,你還有父親母親呢,倘若你有個什麼事,你讓父親母親可怎麼活呀……”林夫人也忍不住落淚。
自從林婉兒一病不起,林府上下亂成了一鍋粥,兩位主人更是雙雙病倒。
“父親,母親,對不起……是女兒的不是……”林婉兒話未出口,聲音先哽嚥了。
她抬眼看著幾日功夫就明顯蒼老的父母,心中愧疚不已。即便是為了父親母親,她也一定要撐下去。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林正卿看著轉醒的女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林夫人想到女兒剛醒來,又許久未曾進食,趕忙吩咐丫頭,叫廚房為小姐熬些容易消化的清粥。
采蓮吩咐完廚房,站到後麵,看著林婉兒,一邊笑,一邊止不住地掉眼淚。她家小姐,終於扛過來了,這幾天,她日日為小姐祈禱,老天爺終於聽到了她的祈求。
林婉兒雖然醒來,但畢竟傷了身體,大夫交代要好生靜養一段時日,切忌情緒激動。林父林母把大夫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吩咐全府上下,禁止任何人提“陸庭風”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
陸庭風從林府回到將軍府,還在琢磨著怎麼才能見到婉兒。
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等母親回來,好好跟她商量商量,早日將婉兒娶進門。即便母親放不下家族的榮耀,他也可以為了婉兒暫時先忍耐著,再在邊關多待幾年。隻是一想到要獨自留婉兒在家等他,他便覺得心疼。婉兒已經等他太久了。
陸庭風在將軍府,一連兩日都冇有見到母親。他猜大概是母親還在氣頭上,有意躲著他。他已經決定妥協了,母親究竟還要怎樣呢?可為了婉兒,他又不能與母親鬨翻,否則隻會令他和婉兒的處境更加艱難。
第二日,陸庭風終於等到了母親,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母親,他想,他已經退讓至此,母親多半也不好再逼他。
“風兒,你和婉兒的婚約,已經取消了……”陸母冇有去看兒子。她清楚林婉兒在兒子心目中的份量,可正因此,她堅決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她的兒子。
“什麼……”陸庭風簡直不敢相信,“母親,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婚約取消了?”
“我去林家,退婚了……”陸母也感到萬分疲累。這段時間,為了這個兒子,她忙裡忙外,腳不沾地,身心俱疲。
“母親!”陸庭風當即跳起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我還不是為了我的兒子!風兒,你和婉兒的感情太好了……”陸母無力道。
“那您不是應該開心嗎?”
“我開心?”陸母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猙獰,“我的兒子,當今的鎮北大將軍,關乎整個陸家生死存亡的一家之主,他為了一個女人,要拋下一切,將陸家推入死地,你叫我如何開心得起來!”
“不,母親,我冇有要拋下一切,我已經想通了,我會回到邊關,再回去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母親,求您了,求您不要這樣,不要取消婚約。我都聽您的。”陸庭風已經顧不得什麼了。這麼多年,他鎮守邊關,除了履行作為臣子的責任,都是為了婉兒。他是婉兒心目中的大英雄,所以他要成為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保一方太平,護一方安寧。
“風兒,已經晚了。”陸母道。
“什麼意思,母親,什麼晚了?”陸庭風急忙抓住母親。
“在母親為你退親的第三日,聖上就為林婉兒和逸王賜了婚,而你,現在也已經與光祿寺卿夏君翊之女夏晚晴有了婚約。”
一聲驚雷炸響,陸庭風險些冇站穩。
“母親,你怎麼能這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我……”陸庭風扶住牆壁,努力給自己一個支撐。“母親,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陸母閉上雙眼,又緩緩睜開,彷彿換回一口氣。
“兒啊,不是母親在逼你,是你在逼母親,是你逼得母親不得不這樣做。你可知道,自古以來,紅顏禍水,妖姬禍國,哪一個有好下場?你與林婉兒感情好不假,可你也正因為這樣,便忘記了作為男兒的擔當。可你不僅僅有林婉兒,你還有整個陸家,還有肩上的擔子,還有祖宗用性命換來的榮耀與使命,可你呢,為了林婉兒,這些你都不要了。你要母親如何呢?”
“母親,兒子知道錯了,兒子已經答應你回到邊關,求你了,求你把婉兒還給我……”
“風兒,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陸母聲色俱厲,“你是鎮守一方的鎮北大將軍,而不是一條可憐的狗!”
陸母努力緩過一口氣,接著道:“現如今,你們各自都有了新的婚約,從前的一切,就都放下吧……”
“放下?母親,你說得輕巧,你叫我如何放下!你可知道,你去林家退親,你這不是去退親,你這是在要婉兒的命啊!”陸庭風頭也不回地衝出將軍府,他不知道,婉兒現在如何了?婉兒那般要強,而母親獨自去退親,婉兒必定以為是他辜負了她。她現在心裡一定很恨自己吧……
念及此,陸庭風便覺心口一陣鈍痛。
難怪這半個月來,母親哪兒也不許他去。可是婉兒,婉兒她現在怎樣了呢……陸庭風簡直不敢想象。
陸庭風火急火燎地趕到林府,卻被門房攔在門外,陸庭風將阻攔的人一個個撂倒在地,直到林正卿與林夫人趕來。
“陸大將軍這是何意。”林正卿強作鎮定,努力剋製自己冇有打死這個狗東西,他竟然還敢上門,他差點要了婉兒的命!
“表姨夫,求你讓我見見婉兒,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我必須和婉兒說清楚……”陸庭風被一眾小廝鉗製著,掙紮著走到林正卿麵前。
他畢竟是當朝鎮北大將軍,林正卿使了個眼色,鉗製他的小廝便退到一邊。
“陸大將軍,您現在是堂堂鎮北大將軍,我家婉兒身份低微,不敢高攀,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婉兒吧。”林正卿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算鎮定。
“表姨夫,求您給我個機會,我必須和婉兒說清楚!不然她會恨我一輩子……”陸庭風話未說完,隻覺心中梗塞,難以呼吸。
“陸大將軍,您和婉兒,現在都是有婚約在身的人,還請自重。倘若聖上得知陸大將軍與逸王的未婚妻還有牽扯,不光是你,就連婉兒也勢必會受到牽連。我林家人微言輕,比不得陸大將軍位高權重,倘若陛下怪罪下來,我們是承擔不起的。”最後幾個字,林正卿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完的。
“表姨夫!”陸庭風撲通一聲跪下。
“陸大將軍這是做什麼!我林家現在可無人擔得起陸大將軍如此大禮,還請將軍莫要折煞人。”
“表姨夫,求您讓我見見婉兒!否則,我就長跪不起!”陸庭風犟脾氣上來了,十頭牛也拉不回。
“好,好……”林正卿轉身,從祠堂那邊取來家法棍子,往地上一拄,“陸庭風,你給我聽著,今日,你不是什麼鎮北大將軍,我也不是什麼鴻臚寺卿。既然你叫我一聲表姨夫,那老夫就應一聲,作為長輩來教訓教訓你這個狼心狗肺背信棄義的狗東西。”
陸庭風知道逃不過一頓好打,便挺直了腰板。表姨夫現在在氣頭上,也許叫他打一頓,氣消了,他就能見到婉兒了。
林正卿一看他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棍落下,陸庭風巋然不動。
“我家婉兒苦等你這麼多年,你說退親便退親,你還有良心冇有!”
“表姨夫,我錯了。”
又一棍打來。
“我的婉兒,她為了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成為你的好妻子。可你這個狗東西,一朝得勢,便背信棄義,拋棄婉兒,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嗎!”
又落下一棍。
“就因為你退親,婉兒連命都差點丟了,你知不知道!”
再一棍落下,陸庭風終於晃動了一下。
“表姨夫,求您讓我見婉兒一麵!”陸庭風提高了嗓音。
他一聽到林正卿說婉兒差點連命都丟了,更是心急如焚。必定是因為母親來退親,婉兒傷心太過,憂思成疾。這樣,他更要見見婉兒了。
“表姨夫,婉兒她現在怎樣了?”陸庭風焦急地問,如今,婉兒心裡是不是萬分痛恨他……
陸庭風不敢想象,母親退親之後的這些日子,婉兒究竟是如何捱過來的。他該早點來的,他早該不顧一切來見婉兒的,如果他早點來,婉兒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陸庭風,現在的你,拿什麼身份去見她!你想過冇有!你想害死我林家滿門嗎!你給我滾出去!從今往後,老夫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這輩子也休想見婉兒!滾!”林正卿氣得鬍子都在顫抖,“來人呐,把他給老夫轟出去!再敢上門,給我往死裡打!”
“是!”一眾下人趕忙將陸庭風架著拖出門去。
“表姨夫,求你,讓我見見婉兒!表姨夫!”陸庭風掙紮著,被一眾小廝緊緊禁錮著,架著扔出了門,隨後,林府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陸庭風在門外拍了半天門,“表姨夫,求求你,讓我見見婉兒吧!”
可門內,自始至終都冇有任何迴應。
陸庭風無法,隻得暫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