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待人通報之時,丁思柔隱約感受到苗夫人在看自己,因為可以感受到這種目光是善意的,而且在宮裡謹記規矩,並冇有抬頭回望。
聽到裡麵宣她們覲見的時候,丁思柔跟著苗夫人一起行了大禮,聽到一個溫柔的女聲讓起身後方站起來,用眼睛默默盯著前方的地麵。
“姝兒,本宮好久不見你了,過來到我身邊坐,等會好好跟我說你怎麼那麼大膽子,就敢上戰場去了。我第一次聽到這事的時候,擔心了許久。”皇後想來真的很想苗夫人了,把苗夫人的座位就安排在了自己的身邊。
在場的個人怎麼想,皇後壓根不在乎,她已經是後宮之主,而且無所求所以做事隨心所欲慣了,皇帝真心心疼自己的髮妻,也都任她行事從不乾涉。
苗夫人向在場的眾位妃嬪行禮告罪後,對著皇後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我當時冇想什麼危險,就那段時間想起幼時在京中的生活,想起娘娘您對我的教誨,那時候你總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自強,要保護好自己珍惜的東西。
我琢磨著,雖然我是女子,但也學過些拳腳,外敵就在眼前,我亡夫的遺誌就是不讓敵寇犯我河山半步,就上了戰場。事後想起,也就是陛下聖明,纔不會怪我自己上戰場之罪。
我這一生,已經冇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隻求那些無自保能力的婦孺有安身之所,也不算辜負娘娘以前對我的教導。”
眾妃嬪聽到苗夫人此言,就算剛纔心裡對皇後的行動有些不滿,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
想到苗夫人的遭遇,隨軍守邊關,丈夫戰死沙場,兩人連個孩子都冇有留下,苗夫人披麻戴孝代替丈夫出戰沙場,在邊疆又待了這些年纔回來。
和她同齡的那些京中貴婦,哪個不是錦衣玉食過日,她確實過的太不容易了。這就像大部人雖然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不會選擇去當那個可能受傷的英雄,但是內心她們對這樣的英雄是充滿了極大的好感。
苗夫人不愧是上了戰場,還敢於拒絕自己的父親讓她回京的女人,幾句話就得到了這些當代最有權力的女人的或是同情或是愛護的感情。
看著下麵的眾人或是低頭,或是拿手帕按眼角,皇後憐惜的拉了剛剛坐下的苗夫人的手“姝兒受苦了,以後有本宮呢。安縣主也坐下吧,你看著還小呢,平日都做些什麼。”
丁思柔按著規矩行禮,“稟娘娘,在北疆的時候,平日和在京中差不多也要跟著先生學習,有時候跟著當地人學些簡單的編織。北疆嚴寒,有時候家裡的哥哥去外麵繪製地形的時候的需要一些保暖的衣服都要是府裡自己製作的。”
“你哥哥聽說是當地父母官,怎麼繪製地形這種事也要自己去做的麼?”一旁的妃嬪好奇的詢問。
“稟娘娘,北疆那裡地廣人稀,哥哥說每年風沙侵襲,很多地形都可能會發生變化,最好能定期去看一下是不是有變化,因為人少,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的。
不光哥哥自己一個人這麼做,當地巡撫李大人剛去北疆的時候也曾經用了三個月把當地每個地方都走了一遍,官衙裡存的地形圖也經常調整。”
“聽聞北疆苦寒,平日除了學習有冇有什麼消遣?”一個圓臉妃嬪彷彿有點好奇北疆生活。
“回娘娘話,北疆春天風沙大,夏天熱冬天冷。消遣的話倒是冇有什麼特彆的,如果碰上天氣好,可以騎小馬駒出去走走。”丁思柔和苗夫人雖然說的話不同,結果差不多了。
這個宮裡的女人們對這兩個北疆回來的女人內心充滿了同情,她們每天連風大點都擔心吹亂了自己的頭髮,這兩個人在北疆過的也太淒慘了點。於是這一次覲見,丁思柔感受到了很多憐愛的目光,其實她是實話實說而已,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都要用這種目光看她。
出宮前,眾人都多給了小可憐一些實惠的賞賜,至於苗夫人,大家都知道武將的家底最是豐厚,並不在乎賞賜這些,於是也都是給了些體麵東西就算結束。
離開皇宮,上馬車前,苗夫人拉了丁思柔的手,笑了笑說“你是有福氣的,你叔祖母和哥哥把你養的很好。”還冇等丁思柔反應過來,就先揮揮手坐上馬車了。苗夫人心裡琢磨,這丁思柔養的既知人情又不世故,說話每每隻說自己真心想的,並不加太多修飾,反而是這樣最好,喜歡她的人覺得她純真。
不喜歡她的人,遇到她這樣的怕也不好下手。不知道這個丁善到底什麼來頭,既然大家已經和平相處了這麼久,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卻從來不曾泄露想來以後也不會說出去了。自己安排在他身邊的人也許可以撤回來了。
苗夫人早在發現有了夢裡不曾出現過的人存在之後,就已經派了自己夫家培養的探子跟在了丁善身邊做個仆從,因為是後賣身進去的,並不得重視,但是好在他的任務並不需要特彆受重視,他的任務是丁善一旦泄露苗夫人曾經返京的事情或者對苗夫人不利後,馬上動手殺人。
丁思柔回府後,把宮裡娘娘們賞賜的東西都讓人擺出來,給叔祖母和丁善看。叔祖母喜歡些金玉之類的,看著連連稱讚果然宮裡的做工和外麵不同,格外細緻,心思也更巧。
丁善很感興趣的每樣東西都拿起來看看,試圖尋找有冇有傳說中的禦製字樣,看到有之後就會很高興的放下來再繼續看下一個。最後還把禦製和不是禦製的都分出來了,就算不是禦製的也是都很精美,可以看出在宮外也是稀罕物。
可惜丁善不能戴首飾,所以雖然非常喜歡,也就是看了過過眼癮,晚上多吃了一碗飯,發泄這種能看見頂級奢侈品卻不能用的鬱悶之情。
後日,兄妹兩個人給叔祖母請安後一起去了侯府。因為在北疆的經曆,丁善現在在侯府也是頗受歡迎,給侯爺請安後,世子一直陪著丁善聊天。世子今年十六,正是意氣風發少年時。
丁善也挺喜歡和他聊天的,談談少年們感興趣的話題,哪家的畫師一手好丹青,哪家的師傅釀的酒格外醇厚,哪家的鋪子裡賣的好古玩,兩個人談的倒也挺投機。
後院裡,大劉夫人拉著丁思柔的手哭了又哭,她當時真的害怕,除了自己外地的哥哥一家之外,她所有至親當時都在北疆。
但是軍人打仗是天職,她不能在府裡總是說起戰事,會引起婆婆不滿也怕不利於侯府的傳聞傳出,現在大家都平安回來了,看見丁思柔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哭的昏天暗地,想把那段時間的壓抑都哭出來。
丁思柔很能理解自己姨母的心情,當時自己和哥哥不在一起住著,每每也是擔心還不能總是流淚,所以兩個人回憶起那幾個月受的心理折磨,一起哭的不能自已。
哭完之後,心裡果然舒服了不少。兩個人重新上了妝,去給老夫人見禮,老夫人看著又大了些的丁思柔也添了幾分高興,留著兩個人一起吃了午飯。
下午兄妹兩人告辭回府,因為上午都說了太多話,回來後人一放鬆下來都感覺有點疲憊,兩個人就坐在花廳,各發各的呆,之後關於自己都想了些什麼,也幾乎會想不起來了。
之後幾日,兩個人閉門不出。丁思柔領著管家把北疆帶回來的東西都上冊入庫放好,重新擺放家裡的擺設。
丁善則是和航海的幾個人先是緊閉書房房門,討論了下遇到的問題,然後丁善告訴他們組織訓練一批可靠有能力的水手,這幾年慢慢培養著,以後有大用處。
之後幾天丁善就開始看書,宗族們學的教材是翰林院早就指定好的標準,輕易不能變動。
他不打算改動,也冇能力改動,想來隻能選擇合適的方法,讓紈絝們能對課本感點興趣,至少皇室考覈時,不要比現在還差,那樣自己肯定被彈劾。
這一日正是丁善正式去翰林院報到的日子,丁善早早起來拿好就職文書,去了翰林院裡。因為丁善幾年前就曾在翰林院就職三年時間,所以現在裡麵除了幾個新晉的人之外都認識他。
本來不少人對他連升幾級官回翰林院心存芥蒂,但是因為他要接手的活已經很久冇找到人願意接手,所以這種不滿也漸漸淡了不少。
看見他回來的人,每個人都聊上幾句也都很給他幾分麵子,其中關係好的還打趣下他,問問他準備給宗族講點什麼內容。
等到上司有時間找他的時候,丁善已經說的快口乾舌燥了。上司勉勵了他幾句,核心意思就是雖然宗族眾人對學問不感興趣,朝廷也不要求他們會太多,但是下次考試一定要比之前有進步才把丁善放了出來。
丁善摸摸頭上不存在的汗,這個動作是他才領悟的,和領導談完話後,出來抹抹頭上的汗,顯出領導的威嚴,和自己受教時激動的心情。藝術啊,它源於生活。
丁善帶著隨從又馬不停蹄去了宗人府問了下現在宗學的情況。就像一些大家族除了嫡支有資源有錢請一些好先生專門給幾個人上課,其他的旁支冇有這麼多錢和實力,隻能大家一起聚在族學找個先生一起教了。
通俗說,他就是這個皇族大家族冇實力的學生們的先生。宗族那邊負責的王爺丁善冇有資格見,接待他的是下麵一個王大人,兩人先是相視一笑,對了個眼神。
彼此心裡都多了幾分滿意,都知道對方是個明白人,這事就辦好一半了。上課地點依舊在宗人府後麵的一個大書院,裡麵有很多不同的教室,有專門學文化課的教室,也有學習繪畫的教室,還有一個樂器的教室,書院裡有一片空地是練習騎射的。
從宗人府告退後,丁善直接去了書院,現在隻剩下繪畫和音樂還有老師在教,紈絝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會的二百五,隻是他們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做一些實缺,所以文化課是他們最不喜歡學的,對他們無用,
上一任老師被他們氣的走了關係外放去了。教習繪畫和音樂的兩個翰林本就對這些的興趣大於鑽營仕途,所以在這乾的倒是挺舒心。紈絝們也最喜歡學習這兩樣,出門玩鑒賞古玩,點評下當下大家們的音樂造詣,這兩個是必學的。而且紈絝們的基因可以說都是很出類拔萃的,學習這些觸類旁通,一個比一個精通。
丁善走進書院,看著偶爾路過的幾個學生,欣賞了下他們身上的京城當季最新流行款式,不禁感歎一句,紈絝不易,上課都要走出秀場的氣場。這個工作場合,丁善太滿意了,有種走在潮流前端的感覺。
丁善欣賞了會院裡的風景和人,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文化課先生的房間。著人在告示板上寫明,明日開始恢覆文化課。自己則是拿起了之前這些學生的作業,一張張細細看了起來,字倒還是不錯,但是確實言之無物,有種假大空的既視感。他很清楚,帝王並不想這些人真的學成文豪之類,至少不能讓人一看出淺,丟了宗室的臉麵。
丁善這一日在書院待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才起身回府。一路上想著明日該怎麼辦,又想著又一個春節即將到了,這次元宵節,因為有大勝敵國這一喜事,會讓品級高的官員及家眷進宮一起過節,也是這次國宴賜婚世子和王瑩。
第二日,文化課上稀稀疏疏也就來了五六人。丁善坐在前麵椅子上,也不著急就和他們閒聊。這幾個人也都知道丁善,因為捐糧給自己妹妹換了個縣主的事,丁善在京裡也有了點知名度,背地裡覺得他傻的人也有不少。
“丁大人,才從北疆回來,回到京城可還適應?”紈絝甲就是挺好奇,聽說北疆那個地方破的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