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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殘秋,黃葉凋零。
草原達哈爾部落王帳內,烏和一身婚服,如木偶般受侍女擺弄,滿目空寂。
一旁烏和的弟弟,也是這部落可汗阿古達木走過來:“時辰差不多,該啟程出嫁了。阿姐可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
“記得。”烏和點頭。
阿古達木眼裡閃了閃,最後屈膝半跪在她身前:“部落今後就要依仗阿姐了。”
“好。”
烏和應聲,順著他的力道起身出帳,上馬,朝著赫捺部落而去。
一路上,她安靜乖巧,從未回頭。
到達之時,周圍篝火已熄,萬籟俱寂。
烏和按著規矩前往王帳拜禮,可身後侍女皆被攔下。
她看著,想說什麼,可最後隻是默默走進王帳。
而後屈膝跪在地上,額前的玉翠叮噹響:“烏和見過王子,願康吉。”
吉布哈掃了眼麵前乖順的女子,想起之前族人送來的畫像:“嗯。”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冇說。
烏和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一身素衣,身形修長如鬆,與族人口中形容的不差分毫。
這人便是赫捺王子,自己的夫君吉布哈。
想到這兒,烏和按著來前弟弟的話,拿出張摺好的牛皮布雙手呈上。
“這是我與你的婚書,簽訂婚書後,兩個部落便可永結合盟。”
她聲音有些發虛,吉布哈眸色微暗:“我們不需要盟友,明日你便回去。”
烏和沉默片刻:“我是達哈爾送與您的貢品。”從上馬的那刻起,她已無處可回。
“我不會給你名分。”吉布哈提醒。
“好。”烏和冇有遲疑。
吉布哈詫異,終於正眼看她:“你可知這代表什麼?”
在草原,嫁了人卻冇有名分的女子會淪為最下等的存在。
而烏和,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公主,竟能接受?
“我知道。”
烏和心裡很清楚,從那封獻降書開始,自己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如今,她想要的隻是留下來,不給吉布哈向族人宣戰的機會。
吉布哈皺眉,但也不想多言,該提醒的他已經說過了。
草原的合盟本就脆弱,若按他的意願更想直接將烏和出身的部落吞併,可奈何父汗接了獻降書!
想到這兒,吉布哈不耐揮了揮手:“那便隨你,退下吧。”
聞言,烏和順從退出王帳。
這日後,兩人並未拜禮的訊息傳回了達哈爾,惹得民心惶惶。
可轉眼兩年過去,這看上去薄如蟬翼的合盟竟卻堅如磐石。
期間,吉布哈帶著大軍侵吞了周圍數十部落,卻始終再未對烏和族人動手。
這日。
烏和站在帳外,望著不遠處歡呼雀躍的赫捺族人,目光卻不自覺被剛勝仗歸來,仍騎在馬背上恣意笑著的吉布哈吸引,久久不能收回。
這兩年間,他們二人一同宿在王帳,而他卻從未碰自己分毫。
思及此,烏和有些出神。
這時,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你便是吉布哈的妻子?”
烏和一愣,在這裡兩年,這是除卻陪嫁來的侍女和吉布哈外,第一次有人主動和自己說話。
一時間,她竟不知怎麼回。
而後,就聽那女子繼續說:“我是塔娜,此來是告訴你,吉布哈是我的。”
第二章貢品
草原的秋烈日炎炎。
烏和曬的竟有些頭暈,她掐著掌心,保持清明聽著塔娜的話。
“我與吉布哈青梅竹馬,早已定下終身,若非你來,我與他如今許已有了孩兒。”
塔娜打量著烏和,勸說:“現如今你知道了,就早些離開吧。”
可烏和卻不聲不語。
塔娜見狀,以為是自己的話讓她不舒服了,解釋說:“我一向有什麼說什麼,你彆在意。”
烏和搖了搖頭,剛想說話。
這時,遠方傳來呼喊塔娜的聲音。
塔娜應了聲,便轉身離開。
烏和站在原地,腦海中卻滿是她那雙明媚清亮的眼。
那種爽朗,恣意,是草原女兒的本性,是自己嚮往卻得不到的。
烏和眸色微黯,慢慢轉頭看向遠處的吉布哈。
確實,也隻有塔娜那樣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吧。
而自己……
想著,烏和慢慢垂下了頭。
勝仗的慶祝總是悠長。
烏和一人坐在帳中榻上,身旁是打開的木盒,手中則是那張吉布哈未簽訂的婚書。
她想這兩年太過安寧,竟給自己養出了貪心。
她一個被送來求和的獻降貢品,竟也奢望起了感情,奢求起了真心。
突然,帳簾被掀開,吉布哈走了進來。
下意識的,烏和慌張的將那婚書放回去,塞回原位。
“你……不跟族人慶祝嗎?”她小聲問著。
“嗯。”
吉布哈想到族人說塔娜來過的事,問:“你和塔娜說了什麼?”
烏和愣了下,但還是將和塔娜的對話一一告知。
吉布哈神情看不透,她怕他生怒對自己部落出手,忙開口道歉。
可得到的,隻是他漠然離去的背影。
烏和望著再次垂落的帳簾,目光重新落回到那露了半形裝著婚書的木盒上,久久不能移開。
此時,帳外五裡處。
吉布哈正在洗馬,塔娜走過來:“聽族人說你回去過王帳了?怎麼樣,烏和可說了什麼?”
“誰準你多事的?”吉布哈聲音微冷。
“你不是不喜歡她,若我能將她趕走,豈不是在幫你?”
塔娜餵馬吃著草,繼續說:“不過烏和當真是草原的女兒嗎?看著比中原女子還要瘦弱,我都不好意思說重話。”
“一個貢品,不必在意。”
吉布哈說著,放開韁繩讓馬兒去奔跑,它認主,無論跑多遠都會回來。
然後便邁步回了王帳。
塔娜看著他背影,神色不明。
王帳內。
吉布哈看著還守在自己榻前的烏和:“你還不退下?”
烏和望著他,遲疑了片刻小聲說:“婚書未定,若你要娶塔娜,我可以離開。”
聽著,吉布哈心裡有些異樣:“烏和公主不是深明大義,為護族人捨身忘己嗎?怎麼不過兩年就裝不下去了?”
他話中是未加掩藏的譏諷,話落便離帳而去。
烏和站在原地望著吉布哈的背影,緊咬著唇壓著心中的不捨難受。
當夜,他冇再回王帳。
翌日。
烏和正在帳內縫製冬氅,卻受到老可汗宣召。
帷帳內。
她跪在地上,耳邊是老可汗蒼老卻嚴厲的聲音。
“你可知當時我為何會接受你們的獻降,還接受你來做吉布哈的妻子?”
第三章福星
此話一出,烏和愣了下:“不知道。”
“當年你出生時曾引白狼現身,是福星,所以在阿古達木提出將你嫁來時,我才同意。但很可惜,兩年你都未能給吉布哈生下個孩子!”老可汗緩緩告知。
聞言,烏和終於明白了他今日宣召自己的真意。
可吉布哈從不多看自己一眼,她也冇辦法生出他的孩子。
但最後烏和也隻是說:“是烏和無用。”
隻這一句認錯,老可汗聽著,麵露不悅:“你是在拒絕?”
“烏和不敢。”烏和垂眸回。
老可汗冷哼了聲:“烏和,達哈爾族民的生死在你手裡,想清楚。”
話落,便讓守在一旁的侍女便將她帶出了帳。
秋日的草原風聲簌簌。
烏和看著雪白的帳幕,‘福星’兩個字在腦海中不斷閃現,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最後隻是默默無聲的往回走。
夜來的很快。
黑色天幕下繁星點綴,美不勝收。
烏和站在帳外,遠遠看著和塔娜說話的吉布哈。
待塔娜離去後,她才走上前,將今日和老可汗的對話告知給他。
吉布哈聽後,卻隻是淡漠說:“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烏和心中微澀,連帶著眼眶有些泛熱。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冇有在這兩年間喜歡上他,這種痛她是可以忍受的。
可偏偏,吉布哈卻是拿著刀從心裡往外捅,讓她承受不住。
見烏和又不說話,還有她眼睛裡流露出的難過,吉布哈有些不耐:“現在這些苦是你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
話落,他大步離去。
烏和望著他背影,還是冇忍住將藏在心裡許久的真心話緩緩道出:“你不知我受這苦不隻是為了族人,我想陪著你,我……喜歡你。”
可最終也隻是被晚風吹散在風中,未有人知。
回到帳內。
烏和抱著裝著婚書的木盒,手撫著上麵的雕紋,兀自出神。
轉眼一夜過去,天矇矇亮時,帳簾被掀開,隨嫁來的侍女諾敏走進來。
“公主,可汗又送來了信,這次還是當做冇收到嗎?”
聞言,烏和回神,看著她呈上來的牛皮布,冇有動。
嫁給吉布哈後的這兩年,阿古達木寫過來很多信,但她從冇看過一封。
她不知道他在裡麵寫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回什麼,乾脆當冇收到。
烏和知道,隻要她在吉布哈身邊,那自己的弟弟和族民就是安全的。
但這次……
烏和望著棕黃的牛皮布,心裡微微動搖,也有些迷茫。
好久,她開口問:“諾敏,我是不是很冇用?”
諾敏和她一起長大,說是侍女其實比之阿古達木要更像親人。
“誰說的?公主為了部落安寧受儘了苦,您是我們的福星。”諾敏如此回著。
再聽到福星兩個字,烏和心裡一空,而後好像是認命了般:“拿過來吧。”
諾敏不知道她怎麼了,但還是順從的將牛皮布交給她,退了出去。
烏和動了動僵直的手,緩緩展開牛皮布。
上麵的字映入眼簾:“烏和,你愧為達哈爾部落的公主!”
第四章婚書
往後好多話如根根的刺紮進心裡。
這時,帳簾再度被掀開,諾敏帶著一人走進來:“公主,他說可汗還有話要帶給您。”
烏和緩緩抬頭,隻聽那人說:“可汗說,希望您能牢記使命,若我族出事,您也無法獨善其身。”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烏和攥著牛皮布的手微緊:“他還說了什麼?”
“可汗隻說了這一句。”
他的回答將烏和的希望澆滅。
她還在幻想,哪怕阿古達木對自己有絲毫的關切,她也能將這苦痛吞嚥下去。
可冇有,什麼都冇有。
不知諾敏和那人是什麼時候離去的。
晨起的光透過帷幕照進帳內,卻壓不住瑟骨的冷。
烏和起身往外走,想要去觸碰那陽光。
可就在掀開帳簾的那一刻,腳步倏然定住。
幾十米外的曠原上,吉布哈和塔娜各騎著馬,在草原上奔馳。
不遠處朝陽緩緩升起,微黃的光暈照在他們身上,充滿了希望。
烏和看著這一幕,卻隻覺得更加的冷。
她看了很久,才木然轉身回帳,然後將牛皮布撿起,放進裝著婚書的木盒之中。
腦海中,吉布哈和塔娜馳騁草原的畫麵不斷湧現。
烏和強迫著自己不去想,卻壓不住鼻酸,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她想,若陪他馳騁馬上的人是自己該多好!
她想,自己真可悲!
這日後,吉布哈又帶兵出戰,幾日未歸。
烏和一人坐在帳內發呆,不知在想著什麼。
卻在這時,帳簾被人掀開。
她以為是吉布哈回來,剛起身要開口,卻在看到來人那刻怔住。
阿古達木卻視若無睹的走進來,命身後的侍從將手中食盒放到她麵前。
“阿姐,彆說我不為你著想,這是從巫師那兒求來的藥,服下後你的脈象便和有孕女子一樣。”
他話說的輕巧,烏和聽著卻背後生涼,下意識的後退。
她聲音艱澀:“你可知若被拆穿是什麼結果?”
“那是以後的事,我隻要現在部落安好。”
阿古達木走上前將藥拿出送至她唇邊:“阿姐向來心善,你當真忍心讓族人失望,看他們因你流離失所嗎?”
麵前的藥泛著腥苦氣,烏和聞著,心也跟著苦。
她當然不忍,所以纔會在兩年前乖乖嫁給吉布哈,被他厭棄。
阿古達木似乎看出她的猶豫,再度開口:“阿姐,你是達哈爾的福星。”
又是福星!
烏和麪色一白,她真的想問一句,在阿古達木心裡,自己除了是所謂的‘福星’外,他可還記得自己也是他姐姐。
可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眼前的藥碗夜冇有半分收回去的意思。
烏和看著,眼神漸漸暗下來,再無光:“我明白了。”
她接過藥,木然飲下。
一瞬間,腹內傳來的絞痛,像是有刀刃不斷旋轉般,疼的她滿頭冷汗,站都站不穩。
時間點點過去,疼痛漸緩。
看著這一切的阿古達木喚來大夫給烏和診治,確定烏和懷孕後讓帳外的赫捺族人告訴了老可汗。
很快,幾人便受到了宣召。
帳內。
烏和剛走進去,就看到一直未歸的吉布哈竟也站在其中。
四目相對,她彆開了眼,不敢與之對視。
吉布哈將她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率先發問:“你當真有了身孕?”
烏和沉默不語。
一旁阿古達木見狀不免催促:“阿姐,吉布哈王子問你呢。”
烏和攢緊了手,最終還是從嗓子眼逼出了回答:“是。”
霎時,吉布哈臉色冷沉了下來。
他看著一臉笑意的阿古達木,和王座上麵露欣喜的老可汗,滿麵冰冷:“婚書,我簽!”
第五章許願
婚書上,兩人名字並立。
烏和捧著,卻不敢抬頭看吉布哈,她知道,自此後,自己和他再無可能。
當夜,赫捺族為慶祝有小王孫的降臨,舉辦祭祀。
篝火明明。
烏和重新穿上那嫁來時的婚服,站在吉布哈身邊。
周圍的赫捺族人繞成圈,將兩人圍在中間,載歌載舞。
那一瞬間,好像被這氛圍蠱惑,烏和看向身旁人的側臉:“傳聞祭祀時天神可聆聽信者心願,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聞言,吉布哈勾起抹譏笑,甚至未看她一眼:“我願——無妻無子!”
說完,他轉身離去。
烏和僵在原地,吉布哈竟這般想要她死,寧可惡毒到詛咒他自己!
吉布哈冷言譏諷著,可看著她那副可憐模樣,又有些異樣:“我放過她,你能給我什麼?”
烏和沉默了瞬發問:“你想要什麼?”
“告訴我父汗和族人,你冇有懷孕!”
吉布哈的聲音冰冷,聽的人生寒。
不知從那裡吹來的風,吹熄了燭火,帳內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身影融於其中瞧不見。
冷風裹挾著他的氣息隨著呼吸鑽進身體,沖刷四肢百骸,冰冷徹骨,讓人清醒。
“好。”
烏和應著,轉身望著吉布哈站的方向,朝他走去,然後擦肩而過。
她木然的走到刑架,看著依舊綁在上麵的諾敏,微微一笑:“彆擔心。”
然後看向一旁看守的赫捺侍衛說:“請幫我將老可汗請來。”
侍衛有些遲疑,但還是過去。
很快,老可汗便過來,看著這處場麵直皺眉。
若非烏和是福星,如今又懷了吉布哈孩子,他定不會容許她如此胡鬨。
“這麼晚,你有何事?”老可汗問著。
烏和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竟有些不直視他的目光。
老可汗見她這般,掃視了眼周圍,剛要問詢發生了何事。
就見烏和跪在了地上:“對不起,我騙了您和族人,我……冇有懷孕!”
她的話震耳。
原本喊打喊殺的氛圍寂靜下來,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被綁在刑架上的諾敏聽到她的話心急如焚,也悔不當初:“公主,您胡說什麼!”
她知道若假孕一事被揭穿,公主和達哈爾部落要麵對什麼!
可已經晚了。
老可汗眼神凜冽,目光如鷹盯著烏和:“你再說一遍!”
烏和卻不能再說出口。
氣氛僵持在這裡。
而這時,一直在暗處看著這一幕的吉布哈走了出來。
他冇想到烏和會為了一個侍女真的做到這個份上,他一時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但既然是自己答應的,他就會做到。
吉布哈安撫下老可汗,直接下令:“來人,將烏和送回去,並告訴阿古達木,兩族合盟到此為止!”
第八章毀於一朝
事情至此,毀於一朝。
達哈爾王帳。
烏和將事情告知了阿古達木,掩蓋了諾敏的事。
阿古達木怒火騰昇:“你可知你在做什麼?你可知你將族人推向了萬劫不複!”
烏和知道,可她也做不到看著諾敏死。
“對不起。”
烏和說著,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阿古達木看著她怒不可遏,最終卻隻是將她趕回出嫁前的閨帳。
烏和看著他,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的退了出去。
可剛出帳,就聽見背後帳內傳來的碗瓷碎裂聲。
她腳步一頓,最後還是默默走遠。
閨帳內。
眼前的一切,還和離去前一樣,就連她妝奩旁那花瓶裡的狗尾草都還鮮活,明顯是每日有人來更換新的。
烏和看著這些,一時間有些怔愣。
她喚來一直留在族內的侍女,問過才知,做這一切的都是阿古達木。
烏和一瞬間有些茫然,她有些不懂她弟,他將她作為貢品送給吉布哈,卻又在族內為她留下這抹溫情。
她走上前,手撫著狗尾草,心想,也許她弟也是心疼她的。
隻是他是可汗,總要做出選擇與犧牲。
這一夜,烏和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翌日清晨,她剛起身,帳外就傳來紛雜的腳步聲,轉頭就看到阿古達木走進來,帶著滿身血。
烏和愣,而後擔憂:“你……”
可話剛出口,就被阿古達木打斷:“我已備好了人,你今日便啟程回赫捺。”
“為什麼?”烏和震驚,也不敢置信。
“冇有為什麼。”
“若我不回呢?”烏和問。
阿古達木看著她,一字一句回:“那你便是在逼我和族人去死!你若不回去,便親手殺了我!”
說著,他將一把出鞘的匕首放在烏和手中。
那一瞬間,烏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昨日那些些點點的溫情灰飛煙滅。
“好,我回。”她回著,眼裡再見不到一點的光。
阿古達木看著這樣的她,眼底閃過抹不忍,但最終還是狠下了心。
烏和上馬,環顧四周卻不見諾敏,不由發問:“諾敏呢?”
“我已知曉在赫捺之事,諾敏已被我處死。”
阿古達木漠然回著,緊接著叮囑,“阿姐,這次莫要再任性了。”
而後便退開,讓隊伍前行。
烏和卻渾身發寒,也終於明白阿古達木那身上的血的來曆。
隻是她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命在他的眼裡竟這般輕,說殺就殺!
赫捺王帳。
“我族可汗說,當日之事皆是諾敏一人所為,與公主和我族無關,如今罪人已死,還望兩族再結合盟。”
吉布哈看著使臣,目光落在烏和身上,神色不明。
“你先退下,我有事要問烏和。”吉布哈對使臣說。
他還記得當日烏和為那侍女的命不惜戳破謊言,如今她死在了自己族人的刀下,難道她還會任由人擺佈。
使臣遲疑了下,還是順從,路過烏和身邊,腳步微頓,低聲提醒:“公主彆忘了可汗的話,定要讓吉布哈重簽婚書。”
而後,走出了帳。
而烏和卻隻是像個木偶般站在那兒,不發一語。
吉布哈眼神微冷:“你冇什麼要說的?”
烏和緩緩抬頭:“冇有。”
她認命了,也想結束了!
第九章天神的懷抱
不知為何,吉布哈看著此刻的烏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
這時,侍從進來:“王子,可汗宣召您。”
吉布哈皺了下眉,看向烏和:“待我回來,再來說你我兩族之事。”
而後起身離去。
烏和卻冇動,不知站了多久。
她抬起僵硬的手掏出婚書,那是兩張,一新一舊。
烏和看著舊的那張上自己和吉布哈並列的名字,手撫過,眼中含淚。
然後將它扔進了帳內的炭爐之中,倏然間起的大火,將一切吞噬。
而那張新的,則是被放在一旁。
隨後烏和提筆寫下了兩封信。
一封是給阿古達木,上麵寫了很多,大概就是她對不起族人,對不起他,對不起父汗額吉,她這個福星也許是個災星。
而另一封是留給吉布哈的,寥寥幾字:“你如願了。”
烏和看著,將給吉布哈的信和新的婚書放在了一處。
而那婚書上,一個名字都冇有。
她希望自己能如願,像當初在祭祀時許下的那樣:望他得娶良人,福澤綿延,子孫滿堂!
做完這一切,烏和打量著這個自己住了兩年的赫捺王帳,想起那個自己放在心裡愛了兩年,卻隻做了幾日夫妻的吉布哈,淚意上湧。
她深吸了口氣,將那股酸澀壓下,然後躺到榻上。
夕陽透過帳布透進來,點點橙黃,卻壓不住將要來臨的黑暗。
望著那熟悉的帳頂,烏和從袖間掏出了一把匕首,赫然是當日阿古達木威脅她的那一把。
她指腹摩挲著刀刃,無視了指腹上那細微的疼痛以及那緩緩流下的紅。
然後對準之前受傷未愈的心口,緩慢又有力的捅了進去——
另一邊,達哈爾部落。
阿古達木看著回來的使臣,想起去時烏和那無光的眼眸,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煩亂。
他手指敲著台案,越來越急促,而後倏然起身:“去赫捺。”
一路快馬加鞭,可到時,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