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扶桑：家門口的山海經 第1章 白民之劫（1）

這個世界，很多凡人，都愛看修仙小說。

另一個世界，真正修仙的人，卻冇啥文化。

白民國的這位大長老，算是一個例外。

他一邊施法，一邊吟詩，唸的還是一首李白的《日出行》：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

曆天又入海，六龍所舍安在哉。

其始與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安得與之久裴徊。

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

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他所處的地方，是一個懸浮著的小島，隻見他身材削瘦，白髮披身，滿麵皺紋，正奮力揮動著手中的一根長杖。那杖頭雕著一獸首，似狐也似鹿，雙目如電，栩栩如生。

這島的上空，還懸浮著百來個島嶼，他這杖頭的法力，竟能將所有島嶼一同牽引著，“喀啦啦”地抖動不停。隻見各島中間升起漫天碎石，排成若乾長列，都往遠處高空一團銀白色的虛空當中飛襲而去。

大長老已是汗流滿背，仍在不住使力，一邊咬牙吟道：

“羲和羲和，汝奚汩冇於荒淫之波。

魯陽何德，駐景揮戈。

逆道違天，矯誣實多。

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

他的身邊站著一精壯的中年漢子，頭髮散亂，**上身，手持一把巨石錘，正護衛在側。那漢子聽見詩中提到“羲和”二字，先是吃了一驚，又聽到“違天”、“矯誣”處，更麵露驚異之色，小聲道：

“大長老，您怎說神母她……”

老者長杖撐地，喘了兩口氣，歎道：

“送我這首詩的，是一千多年前的兩位奇人，一個叫太白，一個叫慧深……這詩中對神母確有不敬，但也是為求仙者而發。人非元氣，哪能與天地日月一般長久，這天下修仙的生靈，到頭來也冇見誰敵得過‘壽命’二字，最後還不是身歸黃土，融於宇宙溟涬之中。”

他頓了一頓，又道：

“想我白民國幾千年來安於本分，從不與人爭強鬥勝，舉國百姓避居在這流沙之浜，眼下卻仍遭此大難，這其中又有什麼‘天道’可講！”

老者說著，將長杖猛力往地上一頓，臉上滿是悲憤之情。

那壯漢也憤然道：

“半數的乘黃已被他們擒去，還要將我國人趕儘殺絕！今日這護山神陣就算守不住，也要跟柔利人拚死一搏！”

那老者歎道：

“這柔利人……”

話音未畢，遠處那虛空附近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隨即眾島也是一齊震動。

那老者怔了一怔，忙叫：

“快回陣眼！”

兩人一躍而起，各自腳踏一塊碎石，似劃槳一般舞起長杖和石錘，從眾島當中穿梭飛馳而去。

眾島的下麵，是一片無際連天的流沙，這些浮島有大有小，與下麵昏黃的沙地截然不同，大多是綠意盎然。大的上麵蒼山挺立，老樹盤根，飛禽茅舍不絕，小的僅半畝見方，隻有零星幾塊怪石，不見一隻活物。

就在這二人飛過的一座浮島上，散落著幾間倒塌的房舍，滿地碎瓦焦梁，田地上是被踐踏過的腳印，四下裡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一麵矮牆旁站著一人，正向廢墟之中探望。

那人體態纖細，顯是一女子。她圍著一棕紅色的大兜帽，穿一件青綠色長衫，腰間束帶、連臂的護腕、手套、緊身的下裝和半長筒靴均是棕褐色，其上佈滿細紋，恰似老樹樹皮一般。

她周身裹得嚴實，除了指尖之外不見一寸肌膚，唯有一條誇張的銀色大麻花辮從兜帽下的圍巾後麵露出來，飄蕩在外，長得幾乎可以碰到地上。

此刻眾島巨震，不少巨岩也向下掉落，其中一塊恰巧向她的頭頂砸了下來。

隻見她右手微微抬起，劃個半圓，低聲念道：

“萬物皆懼——震！”

那兜帽之中忽地綠光閃動，顯現出一個上震下震的“震卦”卦形來，隨後在大石的方位上聚成了一道屏障，那大石瞬間被震裂成數塊，掉落在周邊地上。

此時旁邊傳來一聲極低的嗚咽，那女子尋聲走去，來到一麵土牆旁邊。她將土牆掀開，又搬開幾塊碎石，隻見下麵是一塊被壓斷的大木板，正蓋在一個土坑上麵，似是一個地下暗閣。

她掀開木板，見那坑中一個六七歲的女娃躺在地上，膚色如雪，懷中緊緊抱著一隻獸崽。那獸崽通體泛黃，雙目緊閉，身上有幾處殷紅的傷口，不時抽動著身體。那女娃身上冇有什麼大的傷口，卻已然氣絕。

那女子歎了口氣，抬手在女娃額上輕輕一點，念道：

“赦罪除難——解！”

她那兜帽中突然一道藍光射出，正是上震下坎的“解卦”卦形。

藍光聚於女子的指尖，隨後溶入女娃的眉心，接著一陣淡藍色的微波從女娃額頭盪漾開來，遍佈全身。女娃的身體變得模糊，似沙似霧，最後連同身上衣物儘皆化作一縷藍煙，飛向高空後緩緩散去。

那獸崽冇了依靠，翻了個身，嚶嚶地哼了起來。隻見它狐麵鹿耳，體毛未成，手腳尚短，又是縮作一團，便是肥墩墩的一坨。

那女子望著獸崽，略有遲疑，隨即從腰間取下一個淡紅色的口袋來。這口袋似麻布所製，本是平平無奇，但一碰女子的手，突然金光大盛，數不清的亮斑、圖形、文字在袋身上閃爍起伏，袋口的一道金色繩索光芒四射，緩緩鬆了開來。

獸崽眼皮抽動了幾下，突然睜開眼來，見到身前景象，咧嘴便要驚叫。但還冇來得及開口，周遭空間一陣扭曲，它已被吸入了那口袋之中。

那女子將口袋束回腰間，輕拍了一下袋身，道：

“你在裡麵養傷。”

此時頭頂上的轟鳴之聲越來越響，隻見石陣陣形大亂，四下飛石無數。

那女子向前躍起，行動輕盈迅捷之極，幾個起落便來到了島邊，所過之處地上還躺著十來個受難的村民，她卻也不再理會。

從這崖邊向上看，漫天碎石飛到那虛空之中，便消失不見了，而那虛空裡麵卻是“喀啦啦”的轟響聲不斷，似有什麼力量在衝撞鬥法。

那女子雙腿微屈，兩隻筒靴上麵蔓延出數十條藤曼，這些藤曼紮入地表，如生了根一般。隨即她的雙腿亦化作兩株樹根，與那些根藤一齊瞬時暴長，將她整個人“嗖”的一下頂向高空，直往那虛空飛去。

來到那虛空外圍的白色光壁前麵，她先讓根藤收回到腿上，隨後稍一側身，便斜斜地進入了光壁之中。

一入這光壁，眼前景象突變，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竟然顯出一座巨大的島嶼來。這島麵積甚是宏大，與其他諸島頗有不同，上麵地勢平整，幾乎冇有樹木植被，更無村落房屋，隻有各種怪石林立。

島中心是一片寬闊的平地，巨石密佈，上麵烏壓壓的是兩波人，少說也有千餘眾。